“他真的回去了吗?”
她心事重重,正想捡起扔在毛毯上的黑缎子上衣披上。突然,又停下手,她的脸色眼看着变得神采奕奕的,是因为听到油漆门外传来那人的脚步声吗?还是因为枕头、毛毯上沾着他身上的酒气,忽然又勾起昨夜那令人难为情的记忆?都不是,这一瞬间,金花发现,她身上出了奇迹,恶性梅毒一夜之间全好了,连点儿痕迹都没有了。
“这么说,那人真是耶稣基督了。”
金花不假思索地一骨碌翻身下床,穿着内衣跪在冰凉的石板地上,就像抹大拉美丽的玛利亚[4],同复活了的主耶稣说话那样,热烈而虔诚地祈祷着……
三
次年春天的某个夜晚,年轻的日本旅行家再次来到宋金花家,又和她一起在昏暗的灯光下,隔桌相对。
“还挂着十字架?”
那晚不知因为什么事,他嘲弄地问道。金花敛容正色,讲起那一夜基督降临南京,治好她病的奇事。
年轻的日本旅行家一边听金花讲,一边独自沉吟:“那个外国人我认识。那家伙是个日本和美国的混血儿,好像叫乔治·默里。曾得意扬扬,对我认识的一个路透社驻外记者说起这事:在南京一个信教的“暗门子”那儿,他有过一夜风流,趁那女子熟睡之机,偷偷溜之大吉。上次来时,那家伙恰好和我在上海同一家旅馆下榻,我至今还记得那张脸。他总是处处夸耀自己是英文报纸的驻外记者,没有一点儿男人气概,人品不大正派。后来因为恶性梅毒,人疯了,这样看来,或许是那女人传给他的。而她,至今还把这个无赖混血儿当成耶稣基督。我究竟该不该告诉她,让她开开窍呢?还是缄口不言,让这段往事像古代的西洋传说一样,成为一个永远的梦?……”